作者：王贊新，系湖南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，湖南省委黨校（湖南行政學院）經濟學教研部主任、教授

【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】

今年全國兩會期間，“投資于人”成為廣受關注的熱詞。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，推動更多資金資源“投資于人”、服務于民生，支持擴大就業、促進居民增收減負、加強消費激勵，形成經濟發展和民生改善的良性循環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，把“投資于物”同“投資于人”緊密結合起來，“有力促進人的全面發展、全體人民共同富裕”。這一重要論述不僅是對人口和經濟發展規律的深刻揭示，也是對當前和未來高質量發展的正確引領。當前，我國宏觀經濟的主要矛盾是國民經濟循環不暢。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要求，暢通國民經濟循環，激發全社會內生動力和創新活力。落實“投資于人”這一重要部署，需要以系統思維重構投資邏輯，推動“投資于物”與“投資于人”高效協同，尤其要將“投資于人”上升為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戰略支點，切實加大對“人”的投資。

充分認識“投資于人”對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戰略意義

“投資于人”對釋放消費潛能、提升投資效率、優化供給結構都能發揮重要的撬動作用，是重塑經濟增長內生動力、促進供需實現高水平動態平衡和良性互動的戰略支點。

“投資于人”是釋放消費潛能的突破點。我國消費結構經歷了從生存型消費向發展型消費升級的深刻變革。曾經以解決溫飽、滿足基礎生活需求為主的生存型消費已不再是消費的主導力量；相反，教育、醫療、文化、旅游、住房、保險等發展型消費逐漸成為新的消費熱點，對消費增長的促進作用日益凸顯。發展型消費的一個顯著特征是超越了個體消費方式，具有顯著的公共屬性和長周期特征，高度依賴公共服務和社會投資。例如，教育事業的推進需要優質的教育資源和師資力量，醫療保障的完善依賴于健全的醫療體系，需要政府和社會的大力投入。“投資于人”更為強調服務于民生，支持擴大就業、促進居民增收減負、加強消費激勵，與發展型消費的要求內在契合。進一步加大對教育、醫療、養老、保障性住房等關鍵領域的投入力度，提高社會保障水平和基本公共服務質量，有助于推動政府服務、社會投資與居民消費的良性互動，充分釋放我國巨大的發展型消費潛能。

“投資于人”是提升投資效率的著力點。傳統“物”的投資邊際收益遞減與“人”的投資乘數效應形成鮮明對比。若將部分低效投資轉移到勞動者技能提升和人力資本積累上，不僅能夠緩解結構性失業，還可推動產業向價值鏈高端攀升，實現“降成本”與“提效率”的雙重目標。同時，“投資于人”具有顯著的社會溢出效應。支持人才創業創新，能夠拓寬社會階層流動通道，點燃全社會奮斗熱情；完善終身教育和技能培訓體系，可增強勞動者抵御技術變革風險的能力，夯實社會穩定根基。據統計，每新增1個創業項目，平均可帶動5到8人就業。相較于傳統基建和產業投資，這類投資無需大規模財政投入，卻能以更低的成本激發更大范圍的經濟社會活力，是提升投資效率的長效之策。

“投資于人”是優化供給結構的支撐點。人力資本積累與技術創新存在強關聯性。寬松的創業環境與人才激勵機制能夠激發“創造性破壞”效應，讓優秀的創新創業者在自主探索中嶄露頭角，讓專精特新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，讓適應需求的產品在產業升級和技術迭代中獲得市場青睞。從更深層次看，相較于傳統基建和產業投資，“投資于人”具有顯著的供給與需求協同升級效應。當前我國技能人才缺口超2000萬，職業院校畢業生就業率連續多年保持高位。加大人力資源開發力度，提升勞動者知識技能水平，不僅可填補新興產業人才缺口，更能促進高質量就業，釋放居民消費潛力。當勞動者通過技能躍遷獲得更高收入時，其消費需求將從生存型轉向發展型，進而倒逼供給端提質增效，形成“人力資本提升—消費升級—產業升級”的良性閉環。

確立“投資于人”在暢通國民經濟循環中的戰略地位

當前，“物”的投資與“人”的投資系統協同相對不足。在傳統發展模式中，“投資于物”通過大規模基建和產業投入驅動經濟增長，在基礎設施建設、工業生產等領域成果顯著，也使人民生活物質基礎更加雄厚、生活水平大幅提升。但隨著新型工業化與新型城鎮化水平的提升，物質資本積累的邊際效益開始遞減，投資過度注重于“物”必將導致結構性矛盾凸顯。一方面，公共服務供給不足、人力資本積累滯后，導致結構性問題凸顯，消費潛能難以釋放；另一方面，低效投資導致資源錯配，增加債務風險。

知識、技能與健康等要素對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具有乘數效應。伴隨技術迭代與產業升級的加速，人口素質、民生保障、公共服務與經濟增長的共生關系趨向更為緊密。對當下中國而言，發展型消費的崛起、投資效率的提升和供給結構的優化，都要求投資重心從“物的積累”轉向“人的發展”，“投資于人”成為破解經濟循環梗阻的關鍵變量。

當前，我國一些地方在這方面已經邁出堅實步伐。如杭州市秉持“長期主義”理念，充分發揮高校與科研機構的引領作用，僅2020年以來，便吸引了208萬35歲以下大學生逐夢杭州。通過長期穩定的投入與政策支持，杭州“耐心陪跑”人才與企業成長，推動“教育鏈—人才鏈—創新鏈—產業鏈”深度融合，形成了強大的“人才引力場”與“創新生態場”，“六小龍”等優秀企業正是在這樣的生態中茁壯成長。又如長沙市以“煙火生活+硬核支持”的模式，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“投資于人”之路。作為中部省會城市，長沙生活成本較低、教育醫療水平較高。近年來，長沙著力保持和發展低成本創業優勢，打造“既能奮斗，又好生活”的城市形態，持續擦亮“青年友好型發展城市”底色。以此為基礎，長沙加快建設以年輕人為主體的“全球研發中心城市”，引育高水平創新平臺，整合各方資源，形成千億規模的投資支持體系，助力青年人才在前沿領域實現突破，讓長沙成為青年逐夢、科創騰飛的熱土。

這些地方的實踐經驗表明，從“人口紅利”到“人才紅利”、從“物的積累”到“人的發展”，這一轉向不僅是經濟規律的客觀要求，更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的深刻實踐。暢通國民經濟循環，需要以系統思維重塑投資邏輯，以改革勇氣打破“重物輕人”的路徑依賴與政策慣性，將“投資于人”上升為發展的戰略支點，以“投資于人”為重點重塑投資格局，推動消費升級與供給優化雙向互動，重塑經濟增長內生動力，打通國民經濟循環堵點。

系統重構“人”與“物”動態協同的投資格局

“投資于物”和“投資于人”是相輔相成的有機整體，強調“投資于人”并非否定“投資于物”，而是要以“人”為核心推動二者動態協同，把“投資于物”同“投資于人”緊密結合起來，使“物”的服務效能提升與“人”的發展需求深度契合。

優化投資結構，推動投資從規模驅動轉向效能優先。這是促進國民經濟循環暢通的關鍵舉措。在“物”的領域，應堅持有保有壓、有取有舍的原則，嚴格執行負面清單管理，壓減高耗能、高污染項目，聚焦新基建與民生補短板工程，推進投資向新型基礎設施建設、污染治理、生態建設、城市老舊小區改造等民生工程傾斜；同時，加大對戰略性新興產業和“四新經濟”領域的投入，推動產業轉型升級。在“人”的領域，立足當前、著眼長遠，擴大普惠性教育供給，探索“家庭教育儲蓄賬戶”等制度創新；通過稅收優惠等政策引導社會資本進入養老、托育等公共服務領域，拓寬解決經濟社會問題的有效途徑。

強化制度供給，構建人力資本投資的長效機制。將“投資于人”納入宏觀經濟政策“工具箱”，充分發揮教育、健康、社會保障、收入分配等政策的宏觀調控作用，以系統性思維推動人力資本的全面發展。為此，可探索設置“技能人才占比”“基本醫保報銷比例”“人力資本投資占比”等關鍵指標，并將其納入地方政府考核體系，以考核倒逼財政支出結構優化，確保資源向最需要的領域精準投放。應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，通過政府、企業、社團和全體公民的共同參與，推動職業教育終身化，為不同階段的職業人群提供豐富的培訓項目和職業發展支持，營造全社會尊重職業教育的文化氛圍，增強勞動者應對技術變革的韌性。

推動系統集成，實現“物”的投資與“人”的投資互促共進。在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過程中，要圍繞城鄉一體化發展，統籌推進交通、能源、水利等基礎設施建設，同時配套教育、醫療、文化等公共服務設施，確保基礎設施建設與公共服務供給相輔相成，為區域發展注入持久動力，使“物”的投資直接服務于“人”的發展需求。在“兩重”和“兩新”建設中，把實物投資和人力資本投資結合起來、項目建設和民生保障結合起來、資金投入與配套改革結合起來，在加大對重大基礎設施和產業項目投入的同時，通過教育、培訓、醫療等公共服務的優化，為產業發展提供“人”的支持，讓“物”和“人”同向發力、雙向奔赴，實現雙贏，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。